月挂霜林寒欲坠。正门外、催人起。奈离别、如今真个是。欲住也、留无计。欲去也、来无计。

马上离魂衣上泪。各自个、供憔悴。问江路梅花开也未。春到也、须频寄。人到也、须频寄。

初报边烽照石头,旋闻胡马集瓜州。

诸公谁听刍荛策,吾辈空怀畎亩忧。

急雪打窗心共碎,危楼望远涕俱流。

岂知今日淮南路,乱絮飞花送客舟。

凉簟碧纱厨。一枕清风昼睡馀。睡听晚衙无一事,徐徐。读尽床头几卷书。

搔首赋归欤。自觉功名懒更疏。若问使君才与术,何如。占得人间一味愚。

巩顿首再拜,舍人先生:

去秋人还,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。反复观诵,感与惭并。夫铭志之著于世,义近于史,而亦有与史异者。盖史之于善恶,无所不书,而铭者,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,惧后世之不知,则必铭而见之。或纳于庙,或存于墓,一也。苟其人之恶,则于铭乎何有?此其所以与史异也。其辞之作,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,生者得致其严。而善人喜于见传,则勇于自立;恶人无有所纪,则以愧而惧。至于通材达识,义烈节士,嘉言善状,皆见于篇,则足为后法。警劝之道,非近乎史,其将安近?

及世之衰,为人之子孙者,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。故虽恶人,皆务勒铭,以夸后世。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,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,书其恶焉,则人情之所不得,于是乎铭始不实。后之作铭者,常观其人。苟托之非人,则书之非公与是,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。故千百年来,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,莫不有铭,而传者盖少。其故非他,托之非人,书之非公与是故也。

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?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无以为也。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,则不受而铭之,于众人则能辨焉。而人之行,有情善而迹非,有意奸而外淑,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,有实大于名,有名侈于实。犹之用人,非畜道德者,恶能辨之不惑,议之不徇?不惑不徇,则公且是矣。而其辞之不工,则世犹不传,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。故曰,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,岂非然哉!

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虽或并世而有,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。其传之难如此,其遇之难又如此。若先生之道德文章,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。先祖之言行卓卓,幸遇而得铭,其公与是,其传世行后无疑也。而世之学者,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,至其所可感,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,况其子孙也哉?况巩也哉?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,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。其感与报,宜若何而图之?

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,而先生进之,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,而先生显之,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,其谁不愿进于门?潜遁幽抑之士,其谁不有望于世?善谁不为,而恶谁不愧以惧?为人之父祖者,孰不欲教其子孙?为人之子孙者,孰不欲宠荣其父祖?此数美者,一归于先生。既拜赐之辱,且敢进其所以然。所谕世族之次,敢不承教而加详焉?愧甚,不宣。巩再拜。

渡口、向晚,乘瘦马、陟平冈。西郊又送秋光。对暮山横翠,衫残叶飘黄。凭高念远,素景楚天,无处不凄凉。

香闺别来无信息,云愁雨恨难忘。指帝城归路,但烟水茫茫。凝情望断泪眼,尽日独立斜阳。

晓色云开,春随人意,骤雨才过还晴。古台芳榭,飞燕蹴红英。舞困榆钱自落,秋千外、绿水桥平。东风里,朱门映柳,低按小秦筝。

多情,行乐处,珠钿翠盖,玉辔红缨。渐酒空金榷,花困蓬瀛。豆蔻梢头旧恨,十年梦、屈指堪惊。凭阑久,疏烟淡日,寂寞下芜城。

坠雨已辞云,流水难归浦。遗恨几时休,心抵秋莲苦。

忍泪不能歌,试托哀弦语。弦语愿相逢,知有相逢否。

浪涌孤亭起。是当年、蓬莱顶上,海风飘坠。帝遣江神长守护,八柱蛟龙缠尾。斗吐出、寒烟寒雨。昨夜鲸翻坤轴动,卷雕翚、掷向虚空里。但留得,绛虹住。

五湖有客扁舟舣。怕群仙、重游到此,翠旌难驻。手拍阑干呼白鹭,为我殷勤寄语。奈鹭也、惊飞沙渚。星月一天云万壑,览茫茫、宇宙知何处。鼓双楫,浩歌去。

长记与君别,丹凤九重城。归来故里,愁思怅望渺难平。今夕不知何夕,得共寒潭烟艇,一笑俯空明。有酒径须醉,无事莫关情。

寻梅去,疏竹外,一枝横。与君吟弄风月,端不负平生。何处车尘不到,有个江天如许,争肯换浮名。只恐买山隐,却要练丹成。

鹊翅西风浅。乍疏云垂幔,近月银钩将卷。天上应闲支机石,前度芳盟谁践。便好织、回文锦献。乞得秾欢今夜里,算盈盈、一水曾何远。宁不会,暗相见。

彩楼吹断闲针线。想幽情嫩约,别有藓庭花院。青鸟沈沈音尘绝,烟锁蓬莱宫殿。渐木杪、参旗西转。不怕天孙成间阻,怕人间、薄幸心肠变。又学得,易分散。